蓬草流徙

[盾冬]The Killer, The Saver

接队3结局。



“你知道你也许有些冲动了,是吗?”巴奇问他。

“是的,我想,”托着他走的身影没有回头,没有眼神交流,但巴奇想他们都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声音不太稳,他们都很累,说话还有些颤抖,“我不后悔我的决定,但其实应该有更好的一种解决方式才是,而不是变成这样……但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以为我差点又要失去你了。”

失血让巴奇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他想说,其实他觉得托尼也许只是一时心急,他也许并不会真的杀了他,他想说如果被打两拳就能让他解恨的话,那简直再好不过了。虽然这也并不能消退他内心的负罪感。他还想打趣说,史蒂文一喊跑,他就会开始跑起来,他不知道怎么了,变得这么听话。

想说的话有些太多了,但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了,必须要挑最要紧的说才行。

巴奇喘了口气,看到史蒂文一直在向前看,他脸上的血污从头盔缝隙里一直蔓延到嘴角,脸上的伤口很大,他能看到微微翻开的皮肉,不是重伤,但他也流了很多血。巴奇用非常微弱的声音问:“你伤的重吗?”

这句话不知道触发了史蒂文的哪一段想法,他回过了头,巴奇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了对方的脸,记忆里的脸,这次重逢的整个过程,他们都没什么机会去注视对方。

史蒂文在笑,虽然他这个笑容实在有点不够好看——好看是好看,没那么好看,毕竟任何人的脸上充满伤口和淤青的时候,他总是会显得不那么好看的。

他只是笑了一下子就敛起了脸色,他忧心忡忡地看向巴奇的胳膊,巴奇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知道史蒂文知不知道。他的手臂本来没有全部断掉,大概就到手肘上方一点点的地方,大概还留下了那么一段长度,后来被埋进他的金属臂,但这一次就彻底了,大概又断了一半的样子吧,巴奇不得不说这该死的的确是痛极了,不像是金属臂受损的感觉——金属臂不需要痛觉,它妨碍战斗——是他的血肉,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大问题。

“我觉得非常抱歉……”史蒂文重新带着他迈开步伐,“对你……对托尼……”他似乎叹了一口气,“但我别无选择,已经发生的事实无法被改变,我会想想该如何对现状做出补偿的。”

“在那之前,我想先救你出去,我们先出去,紧急处理一下你的伤口,然后我们——巴奇,答应我,保持清醒,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巴奇把自己的意识努力撑到了他们走到隧道的门口,然后正要离开的时候,史蒂文似乎看见了谁,他说了什么?他回过头来拍了拍巴奇的脸,冲他叫着什么。

巴奇想,我太困了,抱歉,史蒂夫,其实我现在感觉挺好的,这儿虽然冷,但不是冷冻舱,而且还能接触到你的体温,我感觉好极了。

我只是想稍微闭一下眼睛。

 

巴奇醒过来的第一眼是看到床前挂着很大的黑豹标志,后来他了解到那是瓦坎达国旗。

再次见到特查拉的感觉很奇妙,巴奇还记得他把自己追到如何狼狈的境地,对方的爪子从他脸边划过,带起一串冰渣似的冷风,全数呼啸在他身上。他真的是拼尽全力地在逃。

而此刻特查拉西装革履,仪表堂堂地站在他面前,显得非常可靠,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史蒂文有一些相似。

“是我把你和队长接到瓦坎达的,”他向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过头,简略地说,“你的身体需要进一步检查。”

“他还好吗?”巴奇默认了检查的这一部分并追问,虽然从特查拉的话里能听出来,起码史蒂文的状态比他的要好,他还是会忍不住担心。自从他的记忆回来了一大部分之后,那个被冷冻了七十年,来自布鲁克林的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中士的灵魂渐渐地在他体内复活,再度体验感情这种东西的过程漫长而充满痛苦的新鲜感。他还记得,一开始只是被迫接受记忆,闪回式,一帧一帧的回忆,脑中有个电影院,排片不确定,它们突然地来,又突然离去。到了后来,他开始强迫自己多想一些,属于冬兵的人格像个小孩,只顾着到处躲藏。他四处奔逃,最后到了罗马尼亚,这个国家适合像他这样找不到,或者不想找过去的人。

随着记忆的缓慢恢复,噩梦席卷而来,他整夜睡不着觉,房子隔音不好,走道上的人脚步又太响,他每天都在克制自己不要由于紧张而太用力,以免一不小心把房门拆了。与此同时,他又很难系统地整理自己的记忆,它们太乱了,像梦,但在意识的某个角落,巴奇清楚地知道,它们是真实发生的

他就是从那时开始记笔记的。

“你可以自己跟他说。”特查拉侧过身,他身后的房门打开了,史蒂文走了进来,带着他的微笑。

他跟特查拉点头示意,然后就走到他身边坐下说:“巴奇。”

他回给对方一个微笑。

史蒂文的眼神亮亮的,他脸上还有未消退的淤青,眼下也有不明显的黑眼圈,但他看起来精神很好。

得跟他说点什么,巴奇想,但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史蒂文的眼睛,那里清澈如旧,他的目光和煦又温暖,从来——从来没有变过,时光悄然地过去,巴奇觉得自己已然面目全非,而史蒂文,他没有变——一大片布鲁克林旧时光的画面就在眼前,治疗室的墙壁化作上个世纪飘着尘土味的小巷,那时的生活处处混有彼此感情的芬芳气息。

史蒂文的眼神从他脸上移到他的肩膀,他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疼了。

“还痛吗?”他问。

“不,”巴奇下意识地回答,但随即知道这个拙劣的谎言骗不过面前的人,“一开始有点疼,但现在好多了——不算什么,我很习惯这个……”他干巴巴地回答。

这看起来不算一个好回答,起码不是一个会让史蒂文松开眉头的回答。

也许是为了让他不要在意,史蒂文似乎很努力地在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他转而注视起洁白的墙面:“我跟特查拉商量过,想再给你做一次彻底的检查,好看看你的金属臂会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特查拉向我承诺,说他愿意尝试着复原一下你的手臂,它们没有彻底断掉,你知道,”他的声音不大,但语速很快,“芯片就在肩头的位置,还留着相当一部分回路。他们可以研究。”

巴奇知道史蒂文是什么意思。他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唇,他没有怎么在意过自己的这个习惯,可史蒂文知道的,每当他感到紧张,或者极少的时候,他感到害怕,他都会像这样子舔唇。舌尖从薄薄的唇间一闪而过。

“其实,史蒂夫,我觉得不用复原也可以,”巴奇说完还耸了一下肩膀,好显得他此刻很轻松,“这本来就不是我的胳膊。”

如果他们恢复了他的胳膊,恢复了他的战斗力,那同样的,一定还会有人像泽莫那样,来到他面前,念咒语,恢复冬日战士。

“我不怎么记得了,”巴奇看着史蒂文的侧脸说,“泽莫念完那一段咒语,那一段洗脑的话之后,到我清醒过来之前,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那是冬兵的记忆,我一直在努力抵抗它,也一直在努力地想。”

他又舔了一下嘴唇,他没注意到史蒂文用眼角的余光把这都收进眼底了。

“但是我,”说这句话其实是需要一点勇气,“我很好……史蒂夫,我比你想得要好,我可以面对它们,虽然有点难,但那不是什么大问题。”

手背上袭来一抹温热的触感,是史蒂文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就像他们曾经并肩蹲在战壕,在枪林弹雨中等待出击的号令,在跳进战争的前一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他轻轻把手覆盖在巴奇的手背。好像这样做就可以挽回一些东西。

“我相信你。”史蒂文说。

 

随后修养与体检的几日,除了有必须要处理的事之外,史蒂文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巴奇身边,每一次巴奇从麻醉中醒来,看到的都是史蒂文关切的眼神。特查拉很少出现,但他在的时候一定感觉到了什么,有一两次他的眼神变得很闪烁,有些了然又很饶有兴致的样子,但巴奇和史蒂文对此都不太在意。

史蒂文要操心的事情非常多,由于拒签法案,他赫然位列于政府的通缉名单,这消息在全世界范畴都掀起了轩然大波。好在瓦坎达享有充分的外交特权,暂时还没有人可以探查到美国队长在他们这里。复仇者的处境也不乐观,帮助过巴奇的人,他们仅仅是帮了他一把,到现在还呆在海中堡垒般的监狱里。

而巴奇拿到了一本新的笔记本,他之前的那十几本不知道丢在一连串混战的哪个角落了,对此他十分懊恼,但没有办法,生活还得继续。他被换到了特护的单人病房,每天还能上网看新闻,在史蒂文不在的时候,他仍然在忙着接起自己断裂的记忆片段,他就像个没有任何图纸,却接到任务必须要盖个大楼的泥水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摸得着的材料一股脑全堆在一起。

他试图追查九头蛇的整个洗脑计划,但这显然不是只要谷歌一下就能得到的情报,为此他也有想过是不是要复原一下手臂,只是为了让自己有能力出去调查这件事,以期能找到什么永久封印冬日战士的办法——但这决议随即被他自己否决,现在也许全世界都知道有一个邪恶的苏联杀手在逃中,他杀人无数,血债累累,还有一条不能更显眼的金属手臂。在巴奇能想起的那些记忆中,他永远是掠夺的那一方,掠夺钱财,掠夺武器,掠夺情报,还有更加粗暴的——掠夺生命,从很多人的手里夺走他们的朋友和爱人,从更多人的手里夺走他们的孩子和父母。他会觉得痛苦,并在痛苦中承认,时至今日,自己还能够成为一个能感受到痛苦的人,而不是继续做九头蛇的傀儡,增加自己罪孽的杀戮机器,他已经足够幸运了。

一系列的检查后,医生们似乎得出了金属臂目前并不会对巴奇的身体造成进一步伤害的结论,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告诉史蒂文,他们还无法拆除它,因为那些部件和他的身体贴合太紧密——它们在白雪皑皑的气候里年复一年汲取着冬兵的温度,它们已经几乎合为一体了。想要分离的话没有足够好的替代技术(史蒂文不得不对九头蛇的科技水平感到惊讶),也不能保证后果。

“至少我还留下了完整的肩膀。”巴奇表现得很平静,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因为常年冰冷的金属臂受到过任何折磨,他笑着跟史蒂文这么说,并希望后者能因此舒展一下他的眉头。他最近每天都皱着眉头,心事重重。

“我应该去把他们救出来,”当史蒂文把一个想法陈述出来的时候,其实通常代表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就那么被关在那里,他们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被抓起来,受到那样的待遇的。我有责任去帮助他们。”

巴奇的回应是拍了一下史蒂文的肩膀:“他们都是好家伙。”他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就是峡谷,只有一片朦胧的雾气,和若隐若现的巨大的黑豹雕塑。

“而我也相信你。”

从一开始,他们对彼此就只需要这一句话。

 

在史蒂文差不多做好营救准备的时候,他来到巴奇的病房,和他挤着睡了一晚。在几十年前,他们常常这样挤着睡觉,通常都伴随着或零星或密集的枪响和战友的齁声,那时候每天接受到的都是噪音,战争的声音在记忆里化作滋滋作响的电波声,他们从来没有像那个时候那样,全身心都靠得那么近过。

即使在黑夜中,史蒂文的眼睛都亮得发光,有时候巴奇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超级血清的副作用,但他往往又会想起,其实早在史蒂文还是那个瘦巴巴的小个子的时候,他就总是会觉得对方很耀眼。他喜欢看史蒂文的眼神。

“史蒂夫,”病房是单人床,同时躺上两个超级士兵显然是挤了点,但好在他俩根本不介意这个,“我没法跟着你一起去救他们。”

“我知道,”史蒂文说,“如果你不想,你永远都不用再参与这些。这么多年,那些都已经够了。”

“我们都经历了不少。”巴奇纠正了史蒂文的说法。

“那不一样,巴奇。”史蒂文扭头回视他,渐渐地两人连呼吸也在靠近了。

床太小了,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他们可以毫无芥蒂地接近彼此,直到真切地触碰到对方。巴奇不记得是不是自己先探的头,但这是一个漫长的吻,史蒂文的吻技显然称得上生涩,而他也把接吻这回事忘得差不多了,两人都只是凭着直觉和对方纠缠起来。巴奇的手攀上史蒂文的肩膀,掌下是他紧实的肌肉,与此同时,史蒂文的双手也环上巴奇的腰。有那么一个瞬间,整整七十年的时间从他们的身体间隙里消失,史蒂文尝起来甚至是甘甜的,巴奇不记得他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味道,但那很熟悉,令人心安。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想起来这一部分?”绵长的亲热之后,巴奇一边喘一边笑,阴影吞噬了他一半笑容,但谢天谢地,史蒂文有四倍视力。

“现在不这么认为了。”史蒂文的一只手改为向上,抚上了巴奇的后脑勺,他摸了摸对方顺滑的长发,说:“虽然我们有几十年没见面了,但我可还一直记得,我们从没分过手。”

“哦,得了吧,”这句话无疑让巴奇觉得极为不可思议地好笑,他笑得全身都在震动,为避免掉下床,他不得不往前屈,顺势将头埋到史蒂文的颈窝里,“你半个月前还在我面前亲那个美丽的女孩,她叫什么名字?”他不用看就晓得史蒂文一定脸红了。

他闭上眼,史蒂文那坚实有力的心跳正通过肌肉传递到他的掌心里。

“史蒂夫,”他轻轻的说,“我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再次把自己冰冻起来。

他找不到破除洗脑的办法,但他仍然能找到保护世界,还有保护史蒂文的办法。

他对此感到满意。

 

在巴奇重新陷入沉睡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史蒂文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冷冻舱前注视着他,直到特查拉都看不下去,来到他身边咳嗽一声。

“飞机和武器已经准备好,我不方便去,”他说话仍然很简洁,“这里很安全,等你回来了还可以看个够。”

“不需要武器。”史蒂文望向瓦坎达的国王陛下,嘴角蔓延起一丝充满怀念的笑容。

“不需要武器,”他又说了一遍,“我不是去和他们打架的,我只是去接我的朋友回来。”

他走上露台的时候,风吹起他的衣角,他身姿挺拔,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踏实。

他看起来坚不可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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